第1434章 夜襲

　　關寧裹緊了身上的披風，瞇縫著眼睛，他們從小石城出來已經整整壹天的功夫了，不出所料，這雪壹直在下，現在已經有尺許多厚了。溫度仍然在持續下降。五千余士兵裹著在這背風的山坡之後，壹個個都緊緊地裹著身上的披風，像駝鳥壹般的縮著身子蜷縮成壹團，現在最大的事情，自然是要保持身上的體溫。
　　“老關，這天氣，倒讓我想起了前年這個時候，咱們在西地剿匪那當口啊！”俞洪嚼著烘幹的肉脯，這是明軍特制的軍糧，鹽飛很重，嚼巴幾口，便從地上撈起壹些雪塞進嘴裏。
　　“大不壹樣！”關寧搖頭道：“現在咱們至少知道敵人在哪裏，有多少人，有什麽裝備，那時咱們知道什麽？娘的像無頭蒼蠅壹般，不知道什麽時候那些土匪便從那個山坳坳裏沖出來。說實話，那壹年，我的軍事素養可是突飛猛進啊！”
　　“我也壹樣。”俞洪道：“以前在軍隊之中啥也不用管，聽將軍的命令就行，壹旦自己開始當家作主了，才發現指揮軍隊還真不是壹件簡單的事情。不但要指揮作戰，還要管士兵的吃喝拉撒睡，那壹樣出了問題，都會影響士氣。”
　　“所以皇帝陛下說啊，好將軍啊是打出來的，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關寧嘿嘿地笑著：“俞洪，陛下可是說了，咱們只要在昆淩郡立住了腳，便會給咱們壹個營名，我想好了，就叫明威營，妳說好不好？”
　　“那自然是好的。”俞洪連連點頭：“可是這樣壹來，咱們的鏢局，就不能叫明威了。”
　　“都當將軍了，還要什麽鏢局！”關寧哧的壹笑：“妳是不是傻啊，陛下是要壹統天下的，咱們本來已經退役了，如今另辟蹊徑重新回到了軍隊，還能指揮這麽壹支強大的軍隊，跟著陛下將來壹統了天下，咱們就是開國功臣，是要名垂史冊的，不比當個鏢頭強。更何況這兩年，咱們錢也掙得夠多了，老婆娃娃壹輩子吃喝不愁了，不趁著這個時候搏壹番事業，更待何時？”
　　“妳說的這個我當然也明白。”俞洪笑道：“只不過心裏覺得有點可惜，這是我們的壹番心血呢！”
　　“有舍才有得。”關寧道。
　　“那現在還留在大明的那些守著鏢局的兄弟呢？咱們可只帶了五千人出來。”俞洪問道。
　　“妳也不想想，接下來咱們大明與齊國會爭霸天下，到時候這些經驗豐富壹直在戰鬥的老兵，陛下會讓他們在家裏閑著，肯定是要重新征召入伍的。”關寧笑道。
　　“說得倒也是。”俞洪笑了起來：“我倒沒有想過這事兒。對了，天已黑了好壹會兒了，斥候怎麽還沒有回來？”
　　“喏，已經回來了。”關寧指了指遠方，幾個人影正從風雪之中奔跑過來。
　　“打到他們了。”為首的斥候壹把掀起面罩，興奮地道：“在小溪塔紮營呢。”
　　看著他氣喘籲籲的模樣，關寧笑著掏出壹個小葫蘆，“不急，先喝壹口酒，暖暖身子再說。”
　　“謝謝將軍！”斥候壹把抓住關寧扔過來的酒葫蘆，小小的喝了壹口，這酒，可是精貴東西。“將軍，他們毫無防備啊，紮下營後，便四處去砍伐樹木，燒火取暖，那家夥，燒得是濃煙滾滾啊，隔著老遠便能看出那裏不壹樣，要不是這樣，我們還真壹時難以發現他們，這風雪太大了。”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俞洪咧著嘴，露出壹口白森森的牙齒。
　　“老兄，就這雪下得，風高倒是不假，月黑可就不見得了，就算是到了晚間，還是明晃晃的能看得見呢，不過這風雪不停，視野就會不遠。”關寧笑道，從懷裏小心地掏出壹卷裹得嚴密的小包，打開，卻是壹張地圖。
　　“小溪塔離我們這裏大概有十裏遠。”他在地圖之上比劃了壹下，“不過這樣大的風雪，走過去只怕要壹個時辰，現在是壹更天吧，讓弟兄們起來活動活動身子，便凍僵了。三更天咱們出發，四更時分準時發動攻擊，妳覺得怎麽樣？”
　　“沒問題。”俞洪道。
　　“斥候們得提前出發，二更天就得走，鐘艾不管怎麽說都是壹員老將，常規的東西，他肯定不會疏忽，讓斥候提前出發，將沿途對方的斥候，明哨暗崗給剪除了。”關寧道。
　　“我親自帶人去。”俞洪舔了舔嘴唇，“我喜歡悄悄捅人的感覺。”
　　關寧瞟了他壹眼，“什麽時候養成了這習慣，我咋不知道？我記得妳以前是蒼狼營的吧，蒼狼營可是出了名的最喜歡與敵人面對面硬幹，妳們的營頭甘將軍，那家夥，壹身橫肉看著都讓人怕。”
　　“從在秦地剿匪的時候開始。”俞洪笑著，“悄悄地摸過去，壹手捂嘴，壹刀從脅下紮進去，壹點兒聲也沒有，完事。”
　　“滾犢子，說得怪疹人的。”關寧伸腳在俞洪屁股上踢了壹腳，俞洪大笑著跳起來跑遠。
　　“比起妳壹刀將人腦袋砍掉，血竄起幾尺高還要疹人？”
　　二更時分，俞洪帶著斥候們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這裏。
　　三更天，關寧站了起來，隨著他的起立，壹片片似乎被埋在雪下面的家夥轟然站起，身上的積雪嘩啦嘩啦往下掉。
　　“每人喝壹兩酒。”關寧掏出了酒葫蘆，大聲道：“可不許多喝，這酒勁兒大，要是貪多，喝醉了可沒有管妳。”
　　轟地壹聲，大家都笑了起來，紛紛掏出懷裏的小葫蘆，大大地飲了壹口。
　　“出發！”關寧轉身，向著小溪塔方向進發。
　　小溪塔，壹座龐大的軍營已經立了起來，壹盞盞氣死風燈掛在木柵欄之上，大風雪之中左飄右蕩，散發著微弱的光芒。俞洪趴在雪地之上，身上的白色披風讓他與整個雪地融為了壹體，他現在距離敵人的大營，只不過壹箭之地。
　　在他們的身後，齊軍放置的明崗暗哨，此刻已經全部靜靜的躺在了雪地裏，很快便被自天而落的大雪在身上覆蓋上了薄薄的壹層白雪。
　　“格老子的，當真是濃煙滾滾啊！”俞洪擡頭看著敵人營地的上空，股股煙氣從壹個個的帳蓬裏冒出來，在營地上空匯集，這也就是在這樣的風雪天，要是天氣好的話，只怕隔著十幾裏地，都能看見這裏的異常。
　　營地裏空蕩蕩的，大概每過壹炷香的功夫，會看見壹只巡邏隊從營地裏走過。
　　“倒也還算得壹支精銳之軍。”俞洪贊了壹句，這樣的風雪天氣裏，巡邏還是在照常進行，不得不說，這支軍隊的確表現不錯。
　　“回去告訴關將軍，我們已經就位，敵人可能比我們想象的要難對付壹點，提醒大家，打起精神，萬萬不可小看了他們。”
　　“是！”壹名斥候應了壹聲，像壹條蛇壹般的蠕動著退了下去。
　　“第壹至第五隊留在敵營之外準備接應大軍，第六隊跟著我走。”俞洪低聲道。
　　“俞將軍，妳要去哪裏？”第壹隊的斥候隊長問道。
　　俞洪咧嘴笑道：“我帶人摸進去，看到那個沒冒煙的大帳沒有，就是最中間的那個位置，這個天氣不可能不燒火取暖，沒有煙，說明他燒得的是好炭，那還能有誰，肯定是鐘艾啊！我去那塊兒地方找個地方藏著，等到外頭攻擊壹發動，這家夥定然是火燒屁股，肯定想不到就在他身周，便有人在窺伺著他，哈哈，了結了他，這壹仗，可就更好打了。”
　　“俞將軍，太危險了！”第壹隊的斥候隊長急赤白臉地道：“這事兒，我去幹就成了。”
　　“怎麽，妳想跟老子搶功？”俞洪老起了臉，拿出了將軍的派頭。
　　第壹隊的斥候隊長立時就蔫了。
　　“就在這裏等著關將軍。”俞洪得意地笑了笑，揮了揮手，帶著第六隊的幾名斥候，慢慢地靠近了柵欄。
　　在又壹支巡邏隊走過之後，第壹隊的斥候隊長看著俞洪幾個靈巧的翻過了柵欄，緊接著消失在壹座接著壹座的營帳之中。
　　鐘艾根本就沒有去想有沒有可能遭到夜襲的問題。因為後勤補給的問題，他的大軍前進速度很慢，他之所以集中了全軍的物資僅僅帶著壹萬精銳邊軍突襲，是基於鬼影給他帶來的情報，周濟雲根本就不在他的對面，而是去了滄州方向應付橫斷山區的駐軍，在小石城，竟然是嶽開山，而駐紮在這裏的除了五千周部之外，剩下的竟然是壹幫雇傭軍，這讓他很是羞惱，周濟雲這是擺明了沒有將他放在眼裏。如果是周濟雲在他的對面，他會小心翼翼，但嶽開山算是壹個什麽玩意兒？
　　二來這樣的天氣，他並不認為敵人會走出小石城來襲擊他，呆在那裏以逸待勞的等他去打，豈不是更便宜更省事，而且他不認為敵人有這個勇氣。
　　他現在更惱火是老天爺太不給他面子，這樣的鬼天氣，就算他到了小石城，只怕攻打也會事倍功半。
　　現在距離小石城已經不遠了，他輕裝前進，將所有的功城器械都甩在了後面，他準備在這裏紮營兩天，就地砍伐樹木來打造壹些簡易的攻城器材，小石城的城墻結構圖，現在就擺在他的案上。
　　小石城雖然不大，但卻是昆淩郡的壹道門戶，是以城墻建築得既高又險，想要打下來，還是要費上壹番功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