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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邊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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掬起壹捧水拍在自己臉上,周澤慢慢地擡起頭,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略顯憔悴,作為壹名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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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三章 嫌棄!

深夜書屋 by 江邊春

2019-3-27 19:50

  可能是因為鐵憨憨的原因,

  周老板現在看世界的角度有了壹些變化,尤其是看“人”。

  在這裏,人是壹個更寬泛的概念,可以是活人,也可以是死人,是男人,也能是女人;

  同時,

  也能是好吃的人,以及不好吃的人。

  人越強,味道怎麽樣不好說,但吃的價值應該越大倒是真的。

  如果拋開慶的身份以及背後所牽連的東西,

  她其實也應該很好吃才是。

  現在,

  在這裏,

  之前五個,連上鐵憨憨餐桌的資格都沒有,而眼前這倆個,勉強有這個資格了。

  這無關善惡,也牽扯不上是非,

  除非眼前這個男子剛剛不是在揮揮手變化春夏秋冬,而是笑嘻嘻地噓寒問暖,否則,他的命運,至少在周老板這邊已經被蓋章了。

  畢竟,

  說到底,

  尊嚴、善惡、是非等等這些東西,其實都是人在解決吃飯這個問題後所衍生出來的無病。

  “怎麽了”

  帶著些許的倦怠,帶著淡淡的不耐,

  鐵憨憨被喊醒了。

  和壹年前,大家互相提防著互相警備著爭奪這具身體不同的是,現在,誰都想安安靜靜地躺著,不想去面對這種麻煩事兒。

  就像是壹場長途自駕遊,都想坐副駕駛位置上看看風景或者呼呼大睡,而不想壹直雙手把著方向盤目不轉睛。

  “有人請妳喝酒。”周澤說道。

  “有菜麽”

  喝酒,

  似乎沒什麽意思。

  周澤特意向亭子裏張望了壹下,道:“沒有菜,不過請妳喝酒的人可以當下酒菜的樣子,剛剛他玩了壹手中央空調遙控器的把戲,感覺挺有嚼勁的。”

  “呵呵”

  “妳笑什麽?”

  “景沒變變的是妳的心”

  周澤恍然,點點頭,道:“哦,原來如此,那妳下去吧,我去給他解決了。”

  有些東西,看破了,也就沒什麽用了。

  既然鐵憨憨點出了亭子裏的那個男子先前玩的那壹手,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言出法隨,天地隨之變化,而是壹種更為虛無的心境影響,那麽,只要緊閉自己的心門,蒙頭直接扛推過去,別說是那個男的了,連他的那個亭子周澤也有信心給他拆嘍。

  “口渴了”

  聞言,

  周澤嘴角露出了壹抹笑意,

  卻道:

  “妳說啥,我沒聽見啊,妳大聲壹點啊,餵餵餵!”

  “放肆”

  “誰口渴了啊,誰要喝水喝酒啊,誰嘴饞了啊,誰口嫌體正直了啊。”

  “看門狗”

  這時,

  湖面上,於水波蕩漾中浮浮沈沈依舊在釣魚的蓑衣少年忽然扭過頭,看向了周澤,羞澀靦腆的面容裏,似乎夾雜著些許疑惑。

  這目光,讓周澤心裏壹緊。

  “有問題,被他感應到了?”

  “這湖就是他的本體”

  “他是湖妖?”

  山和湖泊有靈,壹些特定的區域誕生靈智幻化出人形的事兒,也算是屢見不鮮了。

  湖面如鏡面,

  在人家的本體面前,

  再細微的壹些變化,也會被對方敏銳地捕捉到。

  可能,對方沒辦法感應到贏勾在自己體內,卻已經對自己站在這裏這麽久的細微神情動作產生了懷疑。

  “兄臺,願意入亭壹醉方休否?”

  “我真的很討厭這種不文不白的交流方式。”周澤搖搖頭,轉而又在心裏道:“餵,妳上不上來?”

  “我來喝妳去吧”

  周澤點點頭,

  行,

  懶出新高度了,

  連下床吃飯都懶得去了,

  得送到嘴邊去餵。

  嘶,惡心。

  拋去雜念,

  在湖邊呆立許久的周老板終於邁出了步子,向亭子走去。

  在外人看來,可能是周澤正在思慮,到底賭不賭。

  鶯鶯想跟著壹起去,卻被周澤把手伸在身後阻止,周老板壹邊往前走壹邊手指指向了那個還在湖中垂釣的少年。

  鶯鶯會意,繼續站在湖邊,盯著那個少年。

  少年被鶯鶯看得更為臉紅了,臉垂了下去,當真是內向柔弱得壹塌糊塗。

  這種少年,若是丟在正常的小初中學校裏,可能會激發起不少女同學的母愛關懷。

  但在鶯鶯眼裏,除了老板,其他的男人,都只有壹個稱謂:

  公的。

  周老板走入了亭子之中,裏頭懸掛著不少字畫,只可惜周老板雖說是開書店的,但對這方面是真的沒什麽經驗,又不好意思走近了去看那角落下的落款到底是哪個名家作品,幹脆直接入座。

  男子也坐了下來,

  先拿起壹壺酒,給自己面前倒了壹杯,又給周澤斟上。

  “我在這裏壹個人品了六十年的酒了,每隔十年,倒是有個老女人來這裏陪我喝壹杯,其余時候,都只有我自個兒自斟自飲,寂寞啊,寂寞啊。”

  如果說之前,壹路走來,那五個家夥,確實有點難以入眼的話,那麽現在眼前這位外加那個湖精少年,倒是讓周澤對那位婆婆產生了不小的興趣。

  能把這兩位鎮壓在這裏這麽多年,要沒點真本事,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可惜,

  她遇到了府君,

  而且,

  府君還是個無賴。

  “喝酒,講意境,講氛圍,壹切故事,都在酒中,壹切煩憂,壹切意氣,壹切激昂,也都在這酒裏蕩漾著。

  酒是個好東西啊,呵呵。

  我這裏,賭的就是酒,賭的就是比誰能喝酒,這是賭,卻不看運氣,而是看實力!

  這第壹杯酒,

  我敬妳!”

  說著,

  男子舉起酒杯,

  對周澤迎起。

  周老板拿起酒杯,面露難色,但很快又釋然了。

  其他食物菜肴有保質期,這酒水,越陳越香的吧?

  這樣壹想,心裏的抵觸感就少了不少。

  酒杯端起,

  壹層淡淡的光圈從酒水之中蕩漾開去,

  男子的聲音再度響起:

  “第壹杯,敬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酒香,撲鼻而來,如果說之前只是淡淡的味道,那麽現在,就像是壹大缸的香水在妳面前被摔碎,刺鼻,熏人,讓人意識混沌!

  還沒喝,就已經有了要翻車的征兆了。

  好在,

  周澤心裏有底,

  舉杯和對方虛碰壹下,

  順勢飲下去。

  畫面,

  在此時定格,

  亭中二人不自知,

  湖邊的鶯鶯只見自家老板坐在桌子上拿著酒杯,酒杯放在唇邊,然後就不動了,老板對面的那個請老板喝酒的家夥,也不動了。

  鶯鶯臉上露出了關切之色,但她還是相信老板的,就像是許清朗前不久才說的那般,誰都可能出意外,周澤也不例外,但誰都可能悄無聲息地被意外掉,唯獨周澤不可能。

  

  “壹杯酒,壹個故事,壹個畫面,壹個心境,這是第壹杯。

  我出生在壹個書香門第,但我是庶子,而且我的母親,還只是壹個丫鬟,在我出生的那壹年,我母親就去世了。

  高宅門第,帶給我的,不是錦衣玉食,而是發自內心深處的不平衡,我是父親的兒子,卻過著和小斯下人壹樣的日子,甚至……還不如。

  我受盡了白眼,受盡了歧視,我發奮讀書,渴望抓住任何壹個可以讓自己翻身的機會。

  我想考取功名,我想離開這個家,我想走出來!

  我快成功了,真的,我已經觸摸到了曙光了,二十年屈辱,二十年的身心折磨,即將結束。

  然而,

  在即將開考前,

  我父親卷入了反詩案,

  全家家產被抄,全家人被流放!

  我,也在其列!

  我有壹個關系很好的丫鬟,是我嫡母的丫鬟,她早就和我私定終身了,她在等我考出功名後去娶她,我早就和她約定了無數無數次,她也等我等了好多年,壹直等到了大姑娘。

  但那壹天,

  她被官府抓走,罰沒進官妓。

  我則是和我的那些‘親人’們壹起,

  踏上了流放的路……”

  

  畫面中,

  深宅大院內,

  有淚有笑,有烈火烹油的喧囂,也有最後舉家被抄的淒涼,有少年遭受白眼長大的不甘,有目睹心愛人離自己遠去時的憤怒。

  命運和荒謬,狼狽為奸。

  簡單的故事,卻在這杯酒中,被無限地放大,仿佛在這壹刻,妳被動地經歷了二十年的時光,試想壹下,在妳的腦海中,瞬間充填進了二十年,這時候,妳到底是妳,還是故事中的角色?

  或許,

  連妳自己都已經分不清了吧。

  至少,周老板可能真的會糊塗壹下,因為滿打滿算兩輩子加起來,他還不到四十歲。

  壹個四十歲的人忽然被塞入了二十年的記憶,也真的是很可怕了,相當於半輩子被填充了。

  只可惜,

  看似喝下這杯酒的是周老板,

  但實際上,

  是……

  在這大院子正中央的石桌上,

  赤膊著上身的贏勾坐在那裏,手裏端著酒。

  在他旁邊,則是抄家的官差進進出出,是壹聲聲哭喊,是壹句句哭訴,在其腳邊,還有壹個二十歲出頭的俏麗女人正抱著自己的腿,痛哭著她不想離開,她不想走,救我,救我,情郎,情郎,救救我……

  官差在後面拿著枷鎖拷著她,在使勁地拽她,罵她,

  她則是死死地抓著贏勾的腿,哭訴,哀求,不舍離別。

  看著這四周發生的壹切以及畫面人影,

  贏勾沒有動情,沒有哀傷,沒有感同身受,也不能說是沒有壹點點情緒變化,

  情緒是有的,

  那就是……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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