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 天象

　　董其昌絕對有做佞臣的潛質，只要是朱常洛想聽的話，在他嘴裏都是能蹦出來的。
　　若是，他再有和珅的才能，朱常洛就更滿意了。
　　可惜，像和珅這種有大本事的貪官，並不是那麽容易被發掘的。
　　朱常洛又跟董其昌閑聊了數語，然後就讓董其昌離開了。
　　董其昌走了之後，朱常洛就又翻開了手中的奏折。
　　這份奏折正是欽天監監正張養浩上的折子。
　　張養浩說起來也算是個妙人，他祖上世世代代都在欽天監裏做事，而他在祖輩的耳濡目染之下，對於天文數術的理解和研究，也算是個小天才。
　　但他卻偏偏壹門心思的撲在了周易蔔算的深坑了，天天的就研究那些早就脫離時代的星象占蔔之學。
　　這可能是跟他所處的環境有關吧。
　　畢竟，自然科學這門課程，即便是在正在文藝復興的西方，也不是太吃香的。
　　除了個別鐵頭娃在不怕死的研究之外，大多數人都還是愚昧無知的。
　　不然的話，像布魯諾等科學先驅們怎麽可能會因為研究天象而被送上火刑架呢？
　　想到布魯諾這位頭鐵無比的天文科學家，朱常洛就想到了已經出發快兩個月的陳振龍利瑪竇等人。
　　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順利的趕到泰西，如果能順利的趕到泰西的話，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挽救壹批正被宗教神權迫害的自然科學家們。
　　布魯諾這個鐵頭娃也是相當生猛的，他在神權日益瘋狂的中世紀末期，繼承和發展了哥白尼的日心說就算了。
　　結果他還是借此批判傳統的經院哲學和神學，反對宗教神學的命根子——地心說！
　　死命的宣傳日心說的宇宙觀、以及他自身所理解的宗教哲學。
　　最後布魯諾這個鐵頭娃就被宗教裁判所給盯上了，宗教裁判所判布魯諾為“異端”。在公元1600年2月17日，也就是萬歷二十八年初的時候，他被燒死在羅馬鮮花廣場。
　　不過現在是萬歷二十六年末，距離萬歷二十八年初還有滿滿壹年多的時間，如果，陳振龍他們船隊足夠快的話，興許還能把布魯諾這個鐵頭娃救下來也說不定呢。
　　想到這裏，朱常洛又想到了李贄這個鐵頭娃，如果，李贄能夠不那麽性格急躁，不怎麽憤世嫉俗，說不定朱常洛還有機會救他壹命。
　　但是，已經發生的歷史是沒有如果可言的。李贄還是最後在悲憤和世人的不解中上吊自殺了。
　　當初，朱常洛看到李贄自殺的秘密奏報時，朱常洛也著實感慨了壹番。
　　李贄雖然不是什麽引領時代進步的自然科學家，但是，他的有些思想，絕對是超前的。
　　而也恰恰是這種超前的思想，讓他孤獨了壹生，最後也在孤獨和憤慨中死去。
　　但是，已經身為統治階級的朱常洛，他可以同情李贄，但他絕不是支持李贄。
　　因為，李贄的有些思想跟布魯諾壹樣，是刨舊世界的墳！
　　這樣激進的思想，如果朱常洛是壹個造反家，他拿來用也就算了。
　　但他的出身和地位，已經註定了他的不能采取激進的革命方式來改造大明，他只能用相對溫和壹些的手段來改革影響大明。
　　不然的話，那就是朱常洛活膩歪了，非要糞坑裏打燈籠——找屎（死）！
　　朱常洛又看了壹遍張養浩的折子，看著裏面寫的玄玄乎乎的字眼，朱常洛就感覺頭疼，好好的人幹嘛不能說人話呢？
　　“去把張養浩找來。”
　　朱常洛最後還是決定要把關鍵的破局之人張養浩找來。
　　畢竟，在官方的天象觀察領域，欽天監還是有壹定發言權的。
　　把欽天監給拿捏住了，就算外面的禦史言官們鬧翻天，朱常洛也可以代表天命壓住這幫亂解天象的人。
　　過了許久之後，張養浩來了。
　　張養浩做夢都沒想到自己壹個芝麻綠豆大的綠袍小官，竟然還有機會被皇太子殿下召見。
　　他戰戰兢兢，懷著忐忑的心情到了慈慶宮中。
　　“微臣，欽天監監正張養浩參見太子殿下。”
　　張養浩進殿就是壹通大禮跪拜。
　　朱常洛看著四十來歲身形清瘦，精神炯爍的張養浩，說道：“張卿請起。”
　　張養浩被這壹聲張卿叫的暈暈乎乎，好像是在做夢壹樣。
　　看著有些緊張的張養浩，朱常洛面帶微笑的說道：“給張卿搬個錦墩。”
　　這下子又把張養浩給嚇到了，他才多大的官？
　　怎麽會有資格在皇太子面前就坐？
　　張養浩惶恐拜道：“臣不敢。”
　　朱常洛道：“讓妳坐妳就坐。孤這裏又不是刑部大堂，用不著那麽緊張。”
　　結果張養浩更緊張了，撲通壹聲就跪在了地上。
　　看到張養浩這個樣子，朱常洛也嘆息壹聲，說道：“算了，那妳就站著吧。”
　　張養浩這才松了口氣道：“微臣謝殿下。”
　　張養浩之所以會這麽沒底氣的原因就是因為欽天監的特殊性。
　　欽天監的官員都是子孫世業，非特旨不得升調、致仕。如有缺員，是由本監逐級遞補的。
　　所以，他們的官場地位可以說是低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至於像電視劇《大明王朝1566》周雲逸那樣頭鐵無比，敢抨擊朝政的監正，也只能活在電視劇裏。
　　實際的古代官場政治中，欽天監這幫人他們連透明人都算不上。
　　就是壹幫皇家養的風水先生而已，偶爾就兼職修正歷法，搞搞天文星象以及農業節令的事情。
　　看著已經算是稍微平復心態的張養浩，朱常洛問道：“張卿這份奏折是妳上的吧。”
　　朱常洛把手中的奏折遞了出去，他身邊的太監小心的接過，然後遞到張養浩手中。
　　張養浩看了壹眼，然後說道：“是臣寫的。”
　　朱常洛點點頭道：“那妳跟孤說說妳在這奏折裏寫了什麽？”
　　張養浩道：“回殿下，臣寫了最近的天象變化。”
　　朱常洛道：“那妳對京師壹直下雪的事情怎麽看呢？”
　　張養浩立刻回道：“天道高遠，微臣不敢妄言。”
　　朱常洛對張養浩的回答，還算滿意。
　　朱常洛繼續說道：“有禦史說京師壹直風雪不停，是因為內閣不修道德。這種說法妳怎麽看？”
　　張養浩猶豫了壹下，又道：“微臣不懂。”
　　朱常洛笑了，“妳是欽天監的監正，就是負責天象觀測的，妳怎麽就不懂了呢？”
　　張養浩道：“如今正是數九寒天，京師壹直風雪不斷，以微臣愚見，這是自然天象。”
　　朱常洛眼神壹聚，張養浩這話說的有意思了。
　　既然是自然天象，那麽這種天象就是不用解釋的。
　　朱常洛嗯了壹聲，然後說道：“孤知道了。妳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