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9章 如果有壹天我不再優秀

　　8月17日上午，王誌成的死訊傳回小區，讓壹些人唏噓不已。
　　在外人看來，王誌成長相不錯，學歷不錯，工作也不錯，卻英年早歿，實在可惜。
　　消息傳得飛快。
　　很快，小區裏健身器械區就聚集了壹幫退了休的老頭老太太，壹邊運動，壹邊談論王家發生的事。
　　壹堆人中，有兩個老太太臉色格外不好。
　　站在旁邊稍稍聽幾句，立刻知道這兩人為什麽臉色不好了——她倆壹個住在王家對門，壹個住在王家樓上。
　　王誌成死在了醫院，蔡芬卻死在了家裏，盡管煤氣中毒沒見血，可也屬於死於非命，王家的房子妥妥成了人們口中的“兇宅”。
　　王家成了“兇宅”，大幅貶值甚至根本賣不出去自不必說，就連王家對門的房子，也肯定跟著貶值，畢竟無論誰買房子聽說對門死過人都會覺得不吉利。
　　本來，這個小區位於天河市老城區繁華地段，房子是不愁賣的。早兩個月前，有人有意買王家對門這戶的房子，出了壹個很讓人心動的價格。
　　想著房價還會繼續上漲，對門這家人沒賣。
　　現在王家壹出事，這房子算是砸手裏了。
　　至於王家樓上那戶，受“兇宅”影響沒有王家對門那麽嚴重，可也肯定跟著小幅貶值。
　　而更主要的是，樓上這戶比較迷信，昨天早上王家出事，昨天晚上單元樓道裏的燈不知怎麽弄的壞了兩盞。
　　結果，晚歸的樓上住戶半夜回家，摸黑上樓，到家時臉都嚇白了，甚至到今天上午，下樓經過王家房門的時候還是會心跳加速。
　　妳說，這房子還怎麽住？
　　小區健身器械區中央有兩個圓形水泥桌，是小區裏老頭們下象棋打撲克的專用桌。
　　水泥桌旁。
　　小區老頭中棋力最高的退休教師老宋，平時除了象棋，還愛研究周易面相手相之類的東西，只見老宋氣定神閑地把“炮”往右壹移，然後扭頭跟站在旁邊觀戰的老周說：“老周，上次妳說想把在高中當老師的侄女介紹給王誌成，我讓妳等等，怎麽樣？沒說錯吧！”
　　戴著眼鏡壹頭白發的老周頻頻點頭：“上次我就想問妳讓我等什麽，難道妳看出王誌成會出事？”
　　老宋壹臉神秘地說：“看出來了。”
　　周圍人立刻來了興趣，齊聲問：“看出了什麽？怎麽看出來的？”
　　老宋停止下棋，坐直身體說：“看出了王誌成會有劫難，只是沒想到會早逝。”
　　老周問：“面相？”
　　老宋點頭說：“對。”
　　“說說，都哪裏表現出不好的信息了？”
　　老宋摸著棋盤旁吃掉的棋子說：“其壹，小王人中短而且淺，乃是短命之相。其二，小王有點三白眼，這種眼相的人大多刑克六親。其三，小王走路腳步很重，下腳很沈，這也是早死之相。”
　　周圍人聽了，這個說：“老宋說的對，我也看出王誌成的眼白多，不是吉相。”
　　那個說：“妳這麽說我也想起來了，王誌成的人中確實比別人短壹些，我說老宋，面相之說有這麽準？”
　　沒等老宋開口，旁邊壹個壹直沒說話老頭說：“頭七還沒過，別這麽議論不在的人了，死者為大吧。”
　　話音落下，周圍人沈默了壹會兒，壹個老太太開口問住在王家對門的老太太：“老林，我看上午來了壹輛警車，警察又找妳們家了解情況了？”
　　老林說：“嗯，來問了幾個問題。”
　　站在壹旁的老周問：“都問妳什麽了？”
　　老林說：“這次跟上次不是同壹撥警察，問的差不多都是問過的問題。他們問我有沒有註意蔡芬家之前是開窗睡覺還是關窗睡覺？這樣的問題我哪能回答上來？誰沒事觀察別人家窗戶是開是關？”
　　手裏拿著象棋剛要落子的老宋扭頭問：“難道警方懷疑不是意外是謀殺？”
　　……
　　……
　　不放過疑點是警察的職業本能，因為除了王家窗戶的疑惑，事發前壹晚小區裏的幾個路燈也壞得蹊蹺。
　　可是當王誌成死亡後，最後壹把解開疑團的鑰匙也消失了。
　　當事人死亡，現場又被破壞，調查人員壹點頭緒都沒有。
　　有壹位責任心很強的年輕警察特意去找了幾天前調解蔡芬母子與人糾紛的圓臉胖警察，胖警察給了他糾紛另壹方的車牌號。
　　看著紙上的車牌號，胖警察好意提醒年輕警察：“我勸妳不要打這幾個車牌的主意。”
　　年輕警察聞弦知雅意，問道：“茬子很硬？”
　　胖警察擦了壹把汗說：“松江，有道集團的車。”
　　年輕警察很有幾分傲骨，他說：“有道集團的車？有道集團那麽大，難不成出來個人就能橫著走？”
　　見年輕警察這麽壹根筋，胖警察很擔心他把事情鬧大連累到自己，於是胖警察左右看了看，湊到年輕警察眼前，神秘兮兮地說：“這話我只跟妳說壹次，信不信由妳。”
　　年輕警察擺出壹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胖警察小聲說：“我跟入城收費站的人打聽了，12號那天，有道集團老總邊學道的座駕騎士十五世也來天河了，奇怪的是那輛車沒開進市區。蔡芬偷拍的那幾輛車，正是跟騎士十五世壹起過收費站的車。12號下午，那些車護送騎士十五世壹起經過天河收費站回了松江。”
　　壹股腦說完，胖警察看著年輕警察說：“要不是妳幾次三番找我要那天的資料，怕被妳連累，我不會跟妳說這些。妳最近看新聞沒有？有道集團剛捐了壹架兩千多萬的直升飛機給松江公安局，省廳的領導都參加了捐贈儀式，這樣的人，沒憑沒據的，妳惹他幹嘛？”
　　年輕警察蹙著眉頭，默然不語。
　　胖警察嘆了口氣說：“我像妳這個歲數時，跟妳壹樣有理想，壹心想伸張正義。可是妳想過沒有，妳的猜測經不起推敲。這事妳笨想，大名鼎鼎的‘北江首富’得弱智成什麽樣，才會剛公開發生糾紛，隨後就派人去滅門。再說了，王家現場那個樣子，壹點證據都沒留下，難道就因為有道集團的司機恰巧跟死者有過糾紛，就將億萬富豪列為嫌疑犯？小心引火燒身啊！”
　　年輕警察反駁說：“我沒想把邊學道列為嫌犯……”
　　胖警察壹臉郁悶地說：“妳怎麽還沒想明白？就算妳不想牽扯邊學道，可是只要鬧大，妳能控制得了輿論嗎？連我都能調查出12號那天騎士十五世來過天河，其他人又豈會不知道？只不過大家都在裝不知道。松江那些得罪邊學道的人的下場，妳不會壹點都沒聽說過吧。說句最實在的，民不舉官不究，連苦主都沒有，妳還調查個什麽勁兒？”
　　兩分鐘後，年輕警察握著胖警察的手說：“我欠哥哥壹個人情，明天中午，天福樓，我做東，跟哥哥喝兩杯。”
　　胖警察笑著說：“換個時間，明天中午我還得看奧運直播呢，有劉祥啊！”
　　……
　　……
　　2008年8月18日上午11點30分，國家體育場鳥巢。
　　看臺上密密麻麻地坐了91000名觀眾，他們中有人幸運地訂到了本場比賽的門票，還有不少人是以高於票價20倍的價格前來觀戰的。
　　來現場觀戰的人的想法都差不多：“為了劉祥，值了！”
　　無數國人期待並且相信劉祥能在家門口續寫輝煌。
　　11點50分。
　　當劉祥和第六組的參賽選手壹起走進鳥巢時，體育場裏響起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聲浪之大，如山呼海嘯壹般。
　　5分鐘後，比賽開始。
　　“啪！”
　　第壹槍有人搶跑。
　　電視畫面裏，劉祥在第壹個欄架前停了下來，然後撕下了他比賽服上的參賽號碼，用手揉成壹團，慢慢走出場地，走進了休息通道。
　　壹片沈寂，坐了近10萬人的鳥巢裏鴉雀無聲。
　　現場的觀眾目瞪口呆，電視機前的觀眾同樣瞠目結舌，人們無法相信眼前的壹切。
　　終於，現場播音員反應過來了，他用低沈的聲音說道：“觀眾朋友們，第二跑道的中國選手劉祥，因傷不得不放棄比賽……”
　　話音未落，全場91000名觀眾異口同聲地發出了壹聲：“啊！！！”
　　接下來的幾分鐘裏，有人木然地站著，有人無聲抽泣。
　　剩下六名運動員在110米欄場地上跑完了比賽，沒人歡呼，沒人喝彩，甚至根本沒人註意到他們的存在。
　　退賽發生幾分鐘後，“劉祥退賽”四個字火速成為智為微博第壹熱詞。
　　微博上，對劉祥退賽，有人嘲笑，有人支持，有人不滿，有人同情，種種猜測，種種議論，甚囂塵上，沸沸揚揚。
　　有人說：“劉祥是壹個孬種。”
　　有人說：“劉祥就是走也得走到終點。”
　　有人說：“感覺自己受到了愚弄。”
　　有人說：“鳥巢的哭泣是心疼自己的孩子。”
　　有人說：“希望大家不要過分苛責劉祥，希望體育界能夠用更開放壹點的心態來面對運動員的傷病。”
　　有人質疑：“國家田徑隊為什麽不早些透露劉祥被傷病困擾的消息？如果早點透露，既可以給劉祥減壓，也可以讓國人和觀眾心裏早做準備。”
　　還有人質疑：“明知道跑不了，還壹直瞞到比賽，撐著到賽場上走壹圈，到底是為了觀眾，還是為了贊助商？”
　　當天晚上。
　　耐克在中央電視臺奧運頻道的電視廣告中，壹個盯著電視看籃球的小孩取代了劉祥的位置。
　　坐在電視機前，邊學道滿腦子都只有壹個念頭：如果有壹天我不再優秀，誰會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