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鶯鶯傳 by 姀錫
2024-10-16 20:38
東院跟西院的布局壹模壹樣, 區別在於,壹個在東側,壹個在西側。
柳鶯鶯與姚玉蘭毗鄰而居, 自是去過東院的, 姚玉蘭在沈家住了多?年,屋子裏的陳設擺件比柳鶯鶯這兒?更要豐富許多?。
而經過此事之後, 再壹踏入時便又見大變不少。
地毯換了, 換了更為細軟的羊皮地毯,屋子裏的擺設更多?了,多?了許多?名貴華麗的擺件, 連桌子上的茶具竟都換了,換成了壹套定窯白釉蓮紋的精美茶具, 不過才幾日功夫,整個東院已煥然壹新, 竟已有幾分飛上枝頭的氣派和底氣了。
人?還沒入大房, 竟得如此造化,可見將來搖身壹變成為大房主子後, 只有更大的富貴在等著, 難怪這麽多?人?前仆後繼的往上撲,這分明是肉眼可見的富貴和奢華啊。
壹行人?腳步未停,直徑入了裏側臥房,便見姚玉蘭竟還臥病在床,躺在床榻上正在吃藥。
屋子裏滿是刺鼻的藥味。
見到宓雅兒?壹行到來, 姚玉蘭立馬便要掙紮下榻, 卻見宓雅兒?幾步迎了上去, 將人?重新摁在了床榻上,道:“妳起來作甚?傷筋動骨壹百日, 女子本?就身子嬌弱,妳只管躺著休養便是。”
姚玉蘭頓時有些?不大好意思道:“這樣未免太過失禮了。”
又道:“都快壹個月了,傷口其實已愈合得差不多?了,表姑娘這樣慣著我,回頭?我該養出壹身懶骨頭?來了。”
姚玉蘭壹臉難為情道。
頓了頓,又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道:“旁人?受了傷定然會大瘦壹場,哪像我,反倒是長胖了不好,表姑娘日日三頓補品往我這送,我都快要胖成豬玀了。”
姚玉蘭壹臉無奈又感激著說著。
宓雅兒?卻忍俊不禁道:“哪有人?說自己是豬玀的。”
說話間,忽而認認真真的盯著姚玉蘭看著,良久良久,道:“什麽表姑娘不表姑娘的,說了,往後咱們姐妹相稱便是。”
說著,只忽而將手伸過去,輕輕撩開姚玉蘭劉海朝著眉上的傷口查看了壹眼。
姚玉蘭從前不曾留劉海,是此番受了傷後這才將額前的頭?發剪短了,遮住了那壹道蜿蜒而下的傷痕。
時過壹月,傷口已經愈合了,卻依然留下了壹道淺粉色的痕跡,將近兩指長的痕跡,加上縫合的痕跡,只見從額中央壹路蜿蜒到眉尾眼角的位置,像是壹條扭曲蜿蜒的蜈蚣。
姚玉蘭雖算不上絕色,卻也嫻淑秀美,端莊大方,然而因?這道傷,到底毀了這無雙容顏。
“送過來的藥都搽了麽?”
“雖淡了些?,到底是要留疤了。”
宓雅兒?有些?內疚的說著。
姚玉蘭卻笑著將劉海朝著額前壹扒拉,故作輕松道:“留不留疤的不打緊,這不,頭?簾壹蓋疤可不就沒了。”
姚玉蘭壹臉輕松自在的說著,好似毫不在意。
宓雅兒?卻越發內疚了,不多?時,只細細致致的替姚玉蘭將額前的散發壹根根梳理?好了,末了,拉著姚玉蘭的手壹臉正色道:“妹妹,我這條命就是妳救的,妳因?我受傷毀容,放心,日後妳的人?生由我負責。”
說罷,只見宓雅兒?沈吟片刻,又道:“這幾日府中的傳聞不知妳聽說了沒,我跟大表哥的親事已定,成婚當日我想將妳壹並納入大房,日後咱們姐妹二人?壹同服侍大表哥。”
說到這裏,宓雅兒?語氣壹頓,又道:“這件事我之前沒有率先征得妳的意見便草率的為妳做了主,央求了祖母的同意,今日我還是想要私底下探求壹下妳的意見,妳可願意?”
宓雅兒?微微笑著看著宓雅兒?,壹臉溫和的問著。
話壹落,只見姚玉蘭神色頓時壹怔,她自是早已聽聞了外頭?的傳聞,這兩日整個東院伺候的下人?壹個個高興得沒影了,壹人?得道雞犬升天,恨不得放炮仗才好。
然而,姚玉蘭只聞得傳聞卻沒有得到確切的認定,壹顆心便壹直七上八下的,幾乎沒有安寧過。
直到眼下,心臟驟然砰砰砰劇烈跳動了起來,面上卻表露出壹臉震驚萬分的神色,而後不知想起了什麽,只擰著帕子輕輕捂在心口,道:“我……我這個樣子,怎攀得上大公子?”
說完瞬間反應過來,忙沖著宓雅兒?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沒有責怪埋怨的意思,妳別介意,我只是……我只是——”
宓雅兒?壹片慌亂又緊張,仿佛有些?不知所措。
宓雅兒?忙朝著她手背上拍了怕,道:“妳不必解釋,我省的。”
又道:“這道傷疤多?少壞了妳的姻緣,我自該賠妳壹樁姻緣才是,只要妳別介意是給人?做妾,不要嫌棄我沈家門?楣就好。”
宓雅兒?壹臉自謙的打趣著。
姚玉蘭立馬道:“我……我怎會嫌棄沈家,怎……怎敢……怎敢嫌棄大公子。”
宓雅兒?見她語氣松軟,便立馬笑著道:“那妳可願意?可願意日後與我姐妹相伴壹生?”
大抵是宓雅兒?的目光太過溫和堅定,良久良久,只見姚玉蘭終是紅著臉輕輕點了點頭?,支支吾吾道:“我……我願意。”
話壹落,立馬壹把緊緊拉著宓雅兒?的手發誓道:“日後蘭兒?定以表姑娘馬首是瞻。”
姐妹二人?惺惺相惜的緊緊抱作壹團,周遭伺候的下人?見狀也壹個個無比動容了起來。
這時,摟著姚玉蘭的宓雅兒?忽而擡起頭?來朝著柳鶯鶯方向看了壹眼。
那壹眼,讓柳鶯鶯莫名有種奇怪的感覺。
像是在無聲?的宣告,宣告某種勝利般?
柳鶯鶯神色壹楞。
宓雅兒?為何這樣看著她?
難道宓雅兒?此舉並非為了報恩?那是為了什麽?是為了……阻攔她入大房?
不知為何,在這靈光壹閃間,柳鶯鶯心中冒出這樣壹個邪惡的念頭?來。
要知道,在宓雅兒?與沈瑯親事落定前,入大房呼聲?最高的可是她,姚玉蘭雖是宓雅兒?的救命恩人?,然而報恩的方式有千百種,甚至可以由沈家牽線為姚玉蘭指上壹門?門?當戶對?的親事,於沈家而已不過輕而易舉。
宓雅兒?為何這般大度到將自己未來的丈夫拱手讓人?讓出壹半?
只因?,二人?娥皇女英共侍壹夫乃是美談壹件,然而在短期內,若再接二連三納妾進?門?,便是風流好色,敗壞門?風了。
也就是說姚玉蘭的納入幾乎可以說是徹底阻攔了柳鶯鶯的晉升之路?
正當柳鶯鶯壹臉沈吟之際,這時姚玉蘭也發現?了身後的柳鶯鶯,原來柳鶯鶯方才壹直落在人?群後頭?,姚玉蘭註意力都在宓雅兒?和沈月澶二人?身上,便也沒有看到身後的柳鶯鶯,這會兒?冷不丁看到,頓時神色壹楞,臉色壹度變了幾變,甚至不慎打翻了壹旁的藥碗。
砰地壹聲?聲?響打斷了柳鶯鶯的沈思。
柳鶯鶯壹擡眼,便見三四個婢女立馬眼明手快的簇擁了上去,等到收拾妥當後,這時的姚玉蘭已用力的攥緊了身上的被子,逼迫自己鎮定下來,等到努力迎上柳鶯鶯的視線時,只見她雙眼微閃了壹下,竟很快恢復如常,沖著柳鶯鶯微微笑著若無其事道:“柳妹妹,妳……妳來了?”
那神色自若的神態,宛若二人?還十分交好似的。
這時,柳鶯鶯已緩緩來到了床榻旁,朝著床榻上那抹纖細孱弱之姿上下打量了幾眼,而後視線壹擡,對?上對?方壹臉友善的神色。
二人?定定對?視片刻,只見柳鶯鶯雙眼微微壹瞇,忽而隨口道:“姚姐姐怎麽傷的?”
說話間,視線在對?方胸口偏上方的傷口處定定端詳了壹陣,而後目光直徑落在了對?方劉海後那片若隱若現?的蜿蜒痕跡上,冷不丁道:“是劍傷還是匕首劃傷的?”
柳鶯鶯冷不丁隨口問著,話剛壹落,還不待對?方回答,便見柳鶯鶯猛地彎腰湊過去壹把掀開了那片厚厚的門?簾,定定的盯著那處早已愈合的傷口道:“看傷口,不像是劍傷。”
在柳鶯鶯湊過去的那壹瞬間,姚玉蘭渾身陣陣緊繃,甚至細微顫抖。
她下意識地想要將人?推開。
然而宓雅兒?就坐在身旁,姚玉蘭強忍著不敢動彈。
直到柳鶯鶯瞇著眼冷冷掃了她壹眼,退了去。
姚玉蘭這才察覺自己背後不知不覺間竟冒了壹層冷汗來。
柳鶯鶯剛站起來,便見沈月澶壹臉驚訝道:“鶯兒?還懂兵器?”
似乎發現?了天大的稀奇事情。
柳鶯鶯淡淡笑著道:“不算精通。”
說著,將眉頭?輕輕壹挑,道:“不過是我剛好有柄防身的匕首,被匕首刺傷過幾回,便漸漸熟悉了傷口罷了。”
說話間,只見柳鶯鶯擡起眼來,漫不經心掃了那姚玉蘭壹眼,道:“正巧,我那柄防身的匕首在寒山寺那晚丟了,剛好在我與姚姐姐相遇那會兒?丟的,不知姚姐姐可瞧見了不曾?”
柳鶯鶯淡淡問著。
話壹落,便見沈月澶和宓雅兒?齊齊擡起了頭?朝著柳鶯鶯方向看了來。
“那晚,鶯兒?與蘭兒?在壹起?”
二人?齊齊問著。
柳鶯鶯隨口道:“對?啊,我們還共同禦敵了呢。”
柳鶯鶯淡淡笑著,末了,作似回憶道:“匕首應該就是在那會兒?遺落的,不知插在哪個歹人?身上了,沒壹會兒?我就被歹人?敲暈帶走了。”
說話間,柳鶯鶯再度將目光淡淡落在了姚玉蘭身上,微微笑著問道:“姐姐可留意了我的匕首不曾?那可是我父親贈給我的生辰之禮,特給我的防身之物?。”
柳鶯鶯似笑非笑的看著姚玉蘭。
壹時,沈月澶和宓雅兒?也齊齊轉臉朝著姚玉蘭臉上看了去。
畢竟,姚玉蘭從未提及那晚遇到過柳鶯鶯,所以,那日究竟是姚玉蘭將宓雅兒?救下的還是——
二人?紛紛若有所思的看向她。
卻見姚玉蘭咬著唇道:“那晚月黑風高,慌亂之中怎會留意到壹柄匕首。”
說話間,只見姚玉蘭忽而眉頭?漸蹙,不多?時,只壹把死死捂住胸口,面露痛苦之色。
這時,遠在外圍候著的婢女翠翠忽而壹臉焦急慌亂的指著姚玉蘭道:“傷口裂開了,姑娘,傷口裂開了。”
眾人?看去,便見姚玉蘭綾白的裏衣上,胸口的位置,竟不知何時溢出了淡淡的血跡來。
再壹轉眼,竟見姚玉蘭已面色痛苦的昏厥了過去。
宓雅兒?大驚,立馬湊過去壹把抱住姚玉蘭,大聲?吩咐去請大夫。
壹時間,整個東院亂作壹團。
看著眼前雜亂的壹切,又看著床榻周圍忙亂眾人?,恍然間,柳鶯鶯只覺得那扇床榻活似個大戲臺,臺上臺下各個演技了得,頓覺得無趣,直徑退了出來。
沈月澶壹轉臉時,便見屋子裏早已沒了柳鶯鶯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