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春天

縱虎嗅花

都市生活

中考結束後的那個夏天,雨很……
中考結束後的那個夏天,雨很少,天是那種安靜的白 ...

杏書首頁 我的書架 A-AA+ 去發書評 收藏 書簽 手機

             

第21章 人壹心虛,就會想的特別……

見春天 by 縱虎嗅花

2025-4-16 17:31

  人壹心虛, 就會想的特別多。正常情況下,如果有人問起江渡,捉刀是什麽意思, 她保準會耐心解答, 當然,這麽個詞,壹句話的事, 可比壹道數學題簡單多了。

  江渡不是這麽個反應, 她有種腦殼被什麽東西劈了壹下的感覺,懵懵的, 又像最警備的小狐貍, 立馬聯想到自己扣扣那個網名,有些事, 是要隱瞞的,打死也不能泄露半分。

  “我不知道,要不然,妳去查壹查詞典?”她靜靜地說, 大冬天的,壹手心的汗,可沒出息了。

  可江渡看起來, 是少女宛然的模樣,不像會撒謊的, 壹張臉寫的都是天真純白。

  魏清越笑的更顯了,他沒說什麽,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懶得拆穿,連句“那妳語文怎麽考的高分?”都沒出口,而是往窗邊壹站, 給她指圖書館跟前的大樹,說:

  “現在看著不像個人了吧?”

  江渡幾乎要跳起來,這種試探的把戲,魏清越玩的熟稔行雲流水般,那麽閑話家常的口氣,她裝起傻來:

  “什麽?”

  魏清越扭頭看看她,她可不敢跟他對視,視線壹接,眼神就開始躲躲閃閃,老眨眼睛,聲音簌簌的。

  男生偏著頭,探究地打量她幾眼,又是笑,笑的人毛毛的,江渡忽然發現這人怎麽這麽愛笑了,她站那兒,溫良恭儉讓的姿態,不知該往前還是該轉身,身體僵硬的不行,心裏竭力盤算著,他要是不跟我說話了那我就走吧。

  還真是,魏清越沒再說什麽了,他收回目光,伏在窗戶那吹冷風。他頭發修飾的好看,挺長的,比所有男生的都長,那壹根根頭發都像他的人壹樣。

  “我先……”話剛出口,魏清越卻又有事問她,“過年壹個人嗎?”

  江渡楞了下,她不由望著他的臉:“我不知道,可能除夕會去表姨家,也可能留在老家,但後面我就能跟外婆外公壹起過了。”

  年不是只有除夕初壹,年是個情緒概念,江渡含蓄強調自己不是壹個人,他可不能覺得自己可憐,讓人覺得自己可憐,要人憐憫,不好。

  “妳爸爸媽媽呢?”

  女生的臉垮了幾秒,她蹭了蹭鼻子,說:“我不知道,我壹直跟著外婆外公住,沒見過他們。”

  兩人之間,沈默了片刻。

  外頭天空布滿暗沈沈的雲,層次不明,壹點太陽光都不給。

  “妳過年呢?”江渡決定也問壹問他。

  魏清越很平和地說:“老樣子,弄點東西吃,打打遊戲,看看書,不知道今年我媽會不會回來,我有爸媽的。”

  弄點東西吃……這個形容難以形容,江渡猜,應該沒有人給他做飯。

  又是好壹陣沈默。

  她勉強笑笑:“妳是不是覺得,我沒有爸爸媽媽,比較慘?”

  “我說了嗎?”魏清越皺眉,“我沒傳達這個意思吧?但確實,跟正常人比慘了點。”


  “我也是正常人,妳看過《算命》嗎?”江渡臉紅紅的,跟要糾正什麽似的。

  魏清越挑眉:“算命?”

  “不是天橋下頭那種,”江渡說,很快搖頭,“也是吧,這個紀錄片,講的就是算命的人,眼睛看不到了,壹只腿殘疾,他叫歷百程,名字起挺好。”

  說到這,不確定魏清越樂不樂意聽,江渡戛然而止。

  魏清越等了幾秒,疑惑地看看她,笑笑:“妳怎麽不說了?我聽著呢。”

  “那好吧,”江渡那個慢吞吞的語氣,好像是迫不得已才繼續的壹樣,“算命的有群朋友,是乞丐,導演問算命的,這些人活著什麽樂趣都沒有,為什麽還活著?妳知道他怎麽說嗎?他挺生氣的,他說,這話說的,沒樂趣就不活著呀,這話說的,太無情了。”

  魏清越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嗯”了聲,有些微的笑意又從嘴角起來:“妳看這種片子?”

  他那表情,顯然有些意外,他以為,女生們忙著看偶像劇。

  “這個片子很好,那樣壹群人,也還都活的那麽頑強,妳不知道他穿的有多破爛,他……”江渡心頭驀地壹酸,又狠狠壓住,心想,我沒爸爸媽媽而已,歷百程才是生活的英雄,可沒說出口,文縐縐的,怪不好意思,只好含糊收尾,“看了那個片子,我才知道有的人居然是那樣活著,可都那樣了,還很努力活著。”

  魏清越壹直那麽微微笑著,笑的讓江渡有點不高興了,她很郁悶,她可不是那種打雞血的勵誌,她很想再解釋解釋,意識到自己說太多了,左右張望壹番:“那,我先走了。”

  她又是那種很害羞有點拘謹的樣子,魏清越點點頭:“不聊了?”

  江渡暗暗深呼吸,她抿抿嘴,輕聲說:“我該回家了。”

  說完,裝書的塑料袋被緊緊摟在胸前,她走的特別快,幾乎不能相信自己跟魏清越說了那麽多有的沒的,風噎著眼,冷氣扼著喉嚨,嘴角卻情不自禁往上翹了又翹。

  放寒假了。

  這壹次對話,夠她回味整整壹個假期了。

  外公去灌了香腸,掛陽臺上,家家戶戶都有,冷風吹過,香腸又幹又硬,可跟米飯壹塊蒸了,壹口咬下去,是香的是軟的。或者,配上鮮蒜苗炒,又是另壹種風味。江渡跟著外婆去菜市場買菜,臨近年關,什麽都漲價,但又不能不多備些。

  魚可以現選,外婆笑瞇瞇指著大盆裏遊來遊去的魚,說要這個,要那個。老板娘麻溜地撈起,拿刀背咣咣幾下,砸得水漬四濺,江渡每到這個時候總會想,難怪聖人說,君子遠庖廚,看到這樣殺生真的很殘酷。可魚吃蜉蝣,人吃萬物,這是自然的規律……只希望魚死的時候不要太痛苦……

  “寶寶,想什麽呢呀?”外婆親昵地喊她,江渡回神,笑著搖搖頭。

  魚買了好幾條,壹條當天現做,剩下的外公切塊用蔥姜蒜鹽和料酒腌了,又掛陽臺。這壹下,陽臺掛得琳瑯滿目。

  壹桌子飯,有葷有素,還有涼菜熱湯,外婆用飯盒每樣裝壹些,讓江渡給對面的老奶奶送去。

  對面的奶奶八十歲了,獨居,老伴走的早,唯壹的女兒在國外。江渡家和老人做很多年鄰居了,老奶奶喜歡半敞著門,好像不怎麽考慮安全問題,屋裏,永遠響著電視的聲音。

  江渡進去時,喊了聲“翁奶奶”,老人在客廳安安靜靜坐著,在翻看相冊。聽到動靜了,慣例問壹句:“是江渡嗎?”

  “是我。”她走過去,把飯給放餐桌上,“外婆讓我給您送的,您趁熱吃。”

  老人連忙起身道謝,不讓她走,拿出個很漂亮的方盒,說是她女兒從美國寄回來的零食,江渡本意是不想要的,想起外婆的話,便接了過來。

  “妳外公在家嗎?”老人有點不要好意思的樣子,江渡壹看,就明白原因,她主動問,“是不是您家裏什麽東西壞了?我讓外公過來,他什麽都能修。”

  果然,是衛生間水龍頭壞了,江渡跑去小區外五金店買了個壹樣型號的水龍頭,告訴老人:“等我外公回來,給您換上就好了,別急。”

  老人又是壹番千恩萬謝,拉著江渡的手,說寶寶妳想吃什麽零食,到奶奶家來,壹定不要見外。

  她都忘記了,江渡已經長大,不是小孩子,會貪壹口吃的而總毫無顧忌地跑鄰居家。

  皮膚幹枯,失去了彈性,那麽清晰地覆在江渡的手上,那是蒼老的感覺,無比真實。她出來時,回頭看壹眼,老人又安安靜靜坐在了原處,電視機放著狗血而漫長的家庭倫理劇,很吵。

  但那已經是房間裏唯壹的生機了。

  江渡不知怎的,為這壹眼,突然間無比的難過。她又折回去,說:“翁奶奶,妳剛才在看什麽呀?”

  老人的眼睛壹亮,那壹刻,好像被觸及了什麽機關,神采奕奕。

  於是,江渡留在老人家裏聽她講了足足半小時的相冊故事。中途,外婆來找過她,冬天飯菜涼的快,可外婆看到那樣壹幕,又默默退了回去。

  二十八這天,家裏依然沒什麽動靜。中午時分,外婆的手機響了,接通的那瞬間,下意識看了江渡壹眼,江渡佯作不知,安心吃飯。後來,外婆人去了自己的臥室,只能聽到隱約低沈的人聲。

  外公則跟江渡講起自己小時候放牛的事,他嗓門洪亮,江渡懷疑,當外公講話時,是不是半個小區都能聽到。


  每當回憶過去,外公臉上每條皺紋都無比生動,他說,小牛犢子最愛蹭老牛了,蹭個沒完,老牛呢,就壹個勁兒地舔小牛犢。後來,把牛犢子賣了,老牛淌眼淚淌個不停,大家都很稀奇。但稀奇歸稀奇,該賣還得賣。

  江渡扒拉著米飯,不吭聲,外公講的很忘我,最後壹聲長嘆,說自己也成壹頭老牛嘍,快沒什麽力氣了。

  “天天講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誰愛聽?”外婆從臥室裏抱怨著出來,敲外公的碗,“快吃妳的飯吧。”

  說完,從桌子底下踢了老頭子壹腳,囫圇說:“囡囡說,中秋來過了年關就不來了,天氣也不好,有大雪。”

  “不來就不來,就那麽回事,來壹趟不夠折騰的。”外公話雖這麽說,可眼睛,卻是不覺往陽臺上看的,那裏,掛著很多臘肉香腸,自己灌的才幹凈,這是外公的口頭禪。

  這是敏感話題,江渡非常懂事地起身,說:“鍋裏還有米飯嗎?我再去盛點兒。”

  她進了廚房,壹擡頭,才發現窗外的桂花樹蕭索。

  這個除夕,她應該非常高興終於可以不用去表姨家了,真的是這樣嗎?

  天氣預報很準,除夕夜,下了大雪。

  外婆要把翁奶奶請到家裏來,和他們壹起看電視,可翁奶奶這次特別固執,死活不肯。

  雪很大,整個世界有種溫柔的寧靜,有人窗影歡聲笑語齊聚壹堂,有人孑然壹身獨坐茫茫雪夜。春晚很熱鬧,江渡看累了去趟衛生間,她拉開窗戶,壹陣風雪鋪面,清涼無比。

  翁奶奶是壹個人啊,她想。

  那麽,魏清越的媽媽回來了嗎?

  淩晨十二點剛過,扣扣群裏此起彼伏著新年快樂,城市禁放炮竹,年味兒總缺點什麽。

  江渡在電視裏主持人喊著倒計時為壹的那壹刻,在心裏說,新年快樂。

  和那些信壹樣,沒有稱呼,沒有署名,唯有外面雪落不停,靜靜掩蓋人間。

  
上壹頁

熱門書評

返回頂部
分享推廣,薪火相傳 杏吧VIP,尊榮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