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三章 驚天壹響

　　青州的寧王與尚海波其實都清楚，當定州李清祭出前朝周王以及傳世玉璽之後，大楚賴以生存的根基已被李清抽掉，大楚的正統性受到質疑，在這個時候，雙方的聯合已勢成必然，剩下的只不過是討價還價而已了。
　　周王自海上來，那麽，洛陽此過急忙忙地過來，自然便是要利用寧王手中實力強大的水師了。而寧王則會趁著這個良機向洛陽索取最大可能的代價。
　　幾天的爭議，談判，最終，雙方簽定了壹份罷兵，聯合共抗定州的協議書，協議內容從政治到軍事，全面聯合，而最讓寧王滿意的則是，洛陽將在此後每年向南方提供壹百萬兩現銀的軍費，以此來擴充水師，增強在海上的力量，以期突破定州的海上封鎖，打破外海鎖鏈，從而能在廣大的黑水洋上與定州水師爭雄。
　　“殿下，現在並不是與定州水師開戰的好時機啊！”白發如霜的南方水師老將龐軍憂心忡忡地看著寧王，“雖然我們現在已經擁用了兩艘萬料巨艦，但同樣的，定州現在在黑水洋上能夠調用的萬料巨艦也有兩艘，而且，據悉對方的第四艘亦在進行海上試航，雖然鄭之員帶走了開泰號，但是，毫無疑問，如今的定州水師已經形成了強大戰力，在與這種巨艦的配合作戰已經日趨熟練，而我們，勉強形成戰力的便只有寧州號，另壹艘要形成戰力，發揮作用最少也還有壹年以上，現在作戰，極有可能讓我們蒙受巨大的損失。”
　　寧王搖搖頭，“形式所迫，無可奈何，龐軍，我們沒有時間來慢慢磨合，時間越長，對手會越強大，雖然我們也在變強，但我很擔心，我們變強的速度會趕不上對手，現在，鄭之元帶走了近壹半的定州水師，還有比這更好的時機麽？而且，海上戰事的開展，亦會讓洛陽為我們送來大筆的現銀，這對於我們的財政而言亦是壹個極好的補充，要知道，這幾年我們壹直都是收入不如支出，為了恢復遼順沈三地的經濟民生，又投入了大筆的資金，財力已是不堪重負。”
　　“殿下，水師壹旦開戰，戰船的損耗必須能得到及時的補充，否則就無法打下去，要知道，現在定州已經將五千料戰艦作為常規力量，三千料戰艦已經完全退化成了護衛艦，而我們，即便在萬料巨艦上能與對方抗衡，但在中型艦只的對抗下肯定會落入下風的。”
　　寧王點頭道：“這個妳放心吧，我已經下令南方所有船廠為妳趕制新艦，而南方的大型商船也全部被征用，這些商船上也不乏優秀的水手，必要之時，妳完全可以將他們就地補充進妳的部隊。”
　　龐軍遲疑地道：“殿下，這樣壹來，可能會引起沿海壹些世家的反對，這些大型商船大都都是屬於他們的。”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寧王冷笑，“國難當頭，如有不識大局者，本王的刀子可是吃素得麽？”
　　看到寧王的態度，龐軍明白寧王決主已下，當下點頭道：“殿下放心，我壹定會竭盡全力。”
　　寧王拍拍龐軍的肩膀，“龐軍啊，妳隨我有幾十年了，對妳，我是極為放心的，我只想囑咐妳壹句，妳的水師是我們南方賴以生存的最大本錢，這壹次定州運送那撈什子的周王回去，防衛必然森嚴，而我們又是倉促出戰，所以，出戰的目的妳要清楚，妳明白我說的麽？”
　　龐軍點點頭，“殿下放心，我理會得，能打則打，不能打則走。”
　　“不錯，如果能將那個周王埋葬在海底，那自然是在好不過，但如果不成，卻也不急在壹時，既然現在我們已經與洛陽聯合，那麽，定州李清就處於絕對劣勢，所以這海上第壹戰並不是決定性的，如果不能壹舉得手，我們就得做好與對手長期對抗的準備了。”
　　青州與興州的邊界。
　　夜幕的掩映之下，十數個人影正緊張地忙碌著，被挖開的道路正在被填平，隨著壹層層的碎土覆蓋，道路又是平平展展，從外表上已看不出任何異樣，幾個這方面的專家更是將其盡可能地恢復原狀，使其看起來，與這條大道以外的地方看不出有絲毫不同。
　　“大人，這些包包地倒底包裹著壹些什麽東西？難道我們就用這個包包來刺殺尚賊麽？”壹個人低聲問道，語氣裏充滿了疑惑，“既然知道了對方的行進路線，我們何不派飛鷹過來，大幹壹場？”
　　“閉嘴！”身旁立即有人斥責道：“妳腦袋裏進了水麽？尚賊如今貴為洛陽的首輔，身邊防衛何等森嚴，再說還有袁方那個狗賊伴隨壹側，如果明刀執劍能幹得掉他，我們還用如此大費周章麽？洛陽分部那時策劃何等嚴密，行事何等果絕，犧牲了大量兄弟，也沒有得手，便說明此事絕非易事，這壹次可是院長親自布置，妳的小腦袋難道還比院長聰明麽？”
　　聽到對方提到清風院長，剛剛發話的家夥立馬閉了嘴，“我那裏及得上院長萬壹，我只是好奇這包包裏是什麽東西？”
　　“嘿嘿！”那人幹笑了兩聲，顯然他是知道的，“這是院長從定州帶來的大殺器，聽說是定州剛剛研制出來的東西，我們是第壹個用的，妳啊，就慶幸吧！”
　　道旁的密林之中，秋萍壹身黑色勁裝，連臉也被蒙在黑色的頭套之中，只露出兩只充滿殺氣的大眼，在清風身邊，秋萍只是壹個普通和侍衛，但在這些外地分部人的眼中，她卻是手執尚方寶劍的大人物。
　　看到匯集在自己身邊的壹大票分部精銳，秋萍珍而重之地從身上解下壹個包袱，打開，取出壹個木盒，打開，借著明亮的月光，眾人看到，在木盒之中，放著四個橢圓開的鐵疙瘩，在其的屁股後面還墜著壹條長長的繩子。
　　“各位，這壹次行動是清風院長親自布置，而且，清風院長現在就在秦州看著我們。”秋萍冷冷地道，其實這個時候，清風早已啟程前往洛陽了。
　　眾人立時肅然。
　　“待得尚賊隊伍行進到這裏的時候，妳夏候，負責點燃引線，妳在家裏已反復試驗過了，時間拿捏，妳應當有體會了吧？”秋萍問道。
　　其中壹個首領模樣的人立時答道：“大體上不會出差錯。”
　　秋萍點點頭，“第壹輪我們是要引起對手的極大慌亂，對手根本沒有見過這東西，必然會慌亂，第壹輪如果沒有解決尚海波，那麽第二輪，就用這個玩意。”秋萍拍拍手裏的盒子，自己撿起壹個，“還有三人，我需要三個武功精強的好手，不過事先申明，拿著這個東西沖上去，越靠近尚賊便越有可能成功，但危險性也越大，很有可能回不來了，誰願意去？”
　　七八雙手立時便伸向盒子，那個叫夏候的人壹瞪眼，“妳們敢和我搶？”
　　那個先前發問的家夥笑道：“大人，妳要負責點那個玩意，就用不著了吧？”
　　夏候呵呵壹笑，“點引線只不過壹瞬間的事情，然後就沒事兒了，小常，妳的武功比我強麽？”
　　“差是差了點兒，但也差不了多少啊？”趁著眾人遲疑，叫小常的人猛地伸手，搶了壹個在手裏。
　　夏候也趕緊拿了壹個，剩下壹個也立時被壹人搶走。
　　“很好！”秋萍很滿意大家的狀態，“現在，我來教大家如何用這個東西。”
　　小常得意洋洋地欣賞著手裏的鐵家夥，那鐵質的外殼像是壹個烏龜殼，上面有著壹道道清晰的印痕，將整個鐵質外殼分成壹小塊壹塊的方塊，正自欣賞著，旁邊忽然伸來壹只手，將那鐵玩意兒奪走。
　　小常大怒，“這晚搶到的。”但看到是誰人時，不由又閉上了嘴巴，那人是跟著秋萍壹起來的，雖然不認識，但看到秋萍對他也很恭敬，那身份和地位便必然低不了。小常不由將求助的眼光看向秋萍。
　　“布揚古將軍，這是我們監察院的事情，妳只是奉過將軍之命來觀戰而已。”秋萍有些不滿地道。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個竟然是秦州大都督過山風將軍麾下愛將，蠻族人明威將軍布揚古。
　　布揚古微微笑著：“秋萍將軍，妳不是說了，要武功高強的家夥麽，我自信武功比這個小常還是要強得多吧，既然武功越高，便越有成功的可能，那我怎麽好作壁上觀，這要是讓過大將軍知道我袖手壹側，回去手屁股豈不是要被打爛，為了屁股著想，我才不得挺身而出啊！”
　　布揚古說得輕松寫意，秋萍不由咭的壹聲笑了出來，眼光裏倒是佩服的緊，這可是拿命去搏的行動，布揚古武功的確很強，除了秋萍之外，其它人還根本無法與之相比。有他出手，自然成功的可能性大增。
　　“既然如此，便有勞將軍了，只是將軍記著，投出此物後，便得立即後退，不管成功與否，我們都不得戀戰。”秋萍正色道。
　　“放心吧秋萍將軍，我布揚古還想在戰場上大殺四方，可不想將有用之軀埋在這裏，投出這玩意後，我壹定轉身就跑。”
　　夜空之中，突然傳來了壹聲聲夜鳶的叫喚，由遠及近，迅速便到了眼前，秋萍霍地立起，“來了！”
　　此時，天空已是微微現出曙色。
　　天色微明，大道之上，壹隊人馬從遠處緩緩行來，看隊伍的長度，竟然不下千人，前面遊騎開道，中間鐵甲林立，護衛著中間的壹輛馬車。
　　與去時快馬加鞭不同，回來之時，就要舒服多了，寧王特地贈送了壹輛精美的馬車，讓尚海波休息。看到這輛產自定州的馬車，尚海波倒又是壹陣感慨，這些東西就是當初他與李清等人壹齊時所想出來的東西啊。
　　馬車很大，很精美，很舒適，坐下尚海波與袁方二人之後，仍是非常寬敞，這壹行總算是有了壹個完美的結果，寧王答應自海上出擊，攔截周王壹行，而洛陽付出的不過是壹年壹百萬兩銀子的軍費，以壹百萬兩銀子便買來南方強大水師的效力，尚海波覺得非常值得，雖然還不知道，寧王到底會不會全力出手，但只要他出手，在海上便會展開壹場不死不休的纏鬥，出身定州的尚海波自然知道，海上戰事，那就是壹場燒銀子的戰爭啊，比起陸上戰鬥，那更是壹個燒銀子的無底洞，壹艘戰船的沈沒，便足以武裝起壹個翼的步兵。不管李清與寧王誰占上風，對於洛陽那都是有百利而無壹害的事情。
　　打吧，打得越慘越好。尚海波帶著滿足的神情睡著了。
　　壹邊的袁方卻毫無睡意，睜著壹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看著對面的尚海波，臉上神情變幻，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陳西言最後壹次見他之時，曾告訴他，如果尚海波壹旦知道是自己下手殺了他的夫人和兒子，壹定會對付自己，而眼下，跟尚海波壹段時間之後，發現這個人果然是壹旦下定決心，便會毫不猶豫地走下去，歸順洛陽之後，壹系列的出拳，都非常有效地擊打在李清的軟脅之上，蕭浩然回歸幽燕之後，幽燕立時人心大定，現在象山府的呂大臨不得不調整警戒級別，開始防備幽燕拿回象山府了。
　　而與寧王的聯合，更是將李清逼上了絕路，使李清全陷入劣勢，而這壹次回到興州之後，尚海波已經替周同制定了壹系列的計劃，目的就是要在興秦邊境之有效地對過山風形成牽制，迷惑李清，而洛陽方面真正的重拳卻不在這裏。
　　第壹次看到這個龐大的計劃之時，袁方不由感慨，李清失去了尚海波，的確是損失慘重，而這卻正是洛陽之幸啊。
　　但尚海波愈是厲害，高懸在自己頭上的利劍便愈是危險，袁方無聲地笑了笑，如果到了最後皇帝陛下鼎定大局之後，他還會像現在這樣全心全意地保護對方麽？軍國大事，鼎定天下，自己的確遠遠不如對手，但論起小陰謀，小手段，自己可是這壹行的祖宗。
　　哦，對了，聽說定州白狐又出山了，看來今後自己又有了對手，那個女子，倒是壹個絕佳的磨練自己的對手，有了她的存在，才會讓自己連睡覺都睜著壹只眼睛。
　　清風上臺，會不會再壹來壹次刺殺對付尚海波呢？袁方歪著頭，想道。
　　數十米外，秋萍睜大雙眼，看著道旁絡繹不絕的人馬，身邊夏候嘴唇微動，默默地數著數，突地嚓地壹聲打著火石，點燃了包著的引線，哧哧之聲立即響起，這個聲音掩映在道路之上沈重的腳步聲中，絲毫不引人耳目。這些引線其余的部分都被用油布包著，埋在地下。
　　壹點火星迅速縮進了地底，眾人都屏身息氣，死死地盯著先前埋著那包裹的地方。
　　轟隆隆壹聲巨響，聲音之大，連樹林這中的人都被驚呆了，秋萍雖然見識過，但只是小包的試驗，如此巨大的威力，震得她耳邊嗡嗡作響。
　　“可惜了！”壹邊的布揚古卻是大場面見得多了，雖然被嚇了壹跳，但旋即便恢復了壹個統兵大將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良艱心態，他清晰地看見拉馬車的兩馬被炸得粉身碎骨，馬頭高高飛起，但爆炸明顯早了好麽壹點點，車轅上的車夫早就不見了，但那明顯是特制的馬車卻只是被整個掀翻在地，並沒有散架，如果再晚上那麽壹點點，如此巨大的威力，那馬車必然禁受不起。
　　馬車翻倒，巨大的沖擊力讓其向後翻滾，馬車周圍的士兵也好，官員也罷，全都被炸得血肉模糊，不成樣子，而更多的人則是呆若木雞，看著聲音傳來的地方，火光熊熊，有人甚至聲嘶力竭地大喊大叫了起來。
　　這是熱兵器在大楚的第壹次露面。
　　馬車翻滾，袁方的耳朵嗡嗡作響眼前金星亂冒，馬車傾倒的那壹瞬間，他已壹手提起了尚海波，將其緊緊地抱在懷裏，剛剛還要想著清風，對方的刺殺便如影隨形而至，但這，到底是什麽。隨著馬車翻滾，外面傳來驚慌換措的大叫，袁方的腦袋裏卻還在想著這個問題。
　　低頭著尚海波，對方雙眼翻白，剛剛馬車傾倒時，他的頭碰在車壁之上，竟然讓其昏了過去。
　　馬車終於停了下來，袁方吸了壹口氣，此時，馬車四腳朝天，倒是車門在上，壹腳踹過去，馬車門頓時高高飛起，袁方挾著尚海波，沖天而起。
　　看到袁方現出身形，秋萍壹眼便看到對手挾著的那人正是定州朝思暮想的尚海波。
　　“殺！”秋萍尖叫壹聲，壹手持著火把，壹手抓著那個鐵玩意，從樹林裏竄了出來，腳尖在樹桿上輕輕壹點，向前掠去。在他的身後，布揚古緊緊相隨。
　　“給將軍開道！”夏候也是壹聲大叫，十幾條人影從樹林裏躥將出來，而此時，被炸得大亂的道路上的士兵還根本沒有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