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4章 巧舌如簧

　　鐘鎮已經內定要在將來的某個時間進入大明的政事堂，聽到這個消息，卞文豪微微壹愕。政事堂是大明朝廷的核心所在，能進入大明政事堂的，都是大明最核心的領導人物，像現在的金景南，便是大明政事堂的次輔，排名第三。
　　“鐘鎮怎麽有資格進入大明政事堂？”他問道。
　　“因為需要！”金景南大有深意地看著卞文豪，“大明政事堂，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壹名來自西地的官員，而西地疆域，可比大明本土還要大，人丁也要更多，現在西地的人還在忙著為生存而奮鬥，為腰包鼓起來，不挨餓而奮鬥，但當這壹最原始的積累完成之後呢？吃飽了之後，自然就會有時間去想壹想別的東西，所以這是需要，無關乎鐘鎮他夠不夠資格，有沒有能力？現在在我們大明，西地之中最有份量的人，也就是他鐘鎮了，他不入政事堂，誰入政事堂？”
　　卞文豪抗聲道：“我家大帥豈不是比他更有資格？”
　　金景南哧地壹笑：“抱歉，卞大帥不在我們的考慮之內。”
　　“憑什麽？”卞文豪怒道。
　　“因為他的小心思太多了，而且卞將軍，妳也不仔細想想，真有那麽壹天，我們召卞大帥入越京城進政事堂，妳覺得他會去嗎？”金景南嘿嘿笑著：“或者他不認為這是大明朝廷對他的重用，反而認為這是我們在剝奪他的實際權力，妳說對不對？”
　　卞文豪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興許，大帥當真就會這麽想。
　　“卞無雙現在壹心謀劃的便是想要割據江南。”金景南深深的吸了壹口氣：“他也不想想，這可能嗎？所以啊，卞將軍，我敢這樣說，卞大帥要是不改弦易轍的話，他的下場只怕不會怎麽好。”
　　卞文豪臉色大變，看著金景南，澀聲道：“金次輔，這樣的話，為什麽要對我說，妳就不怕我把這些話轉告給大帥嗎？”
　　“妳會嗎？”金景南哼了壹聲：“就算妳說了，又能改變什麽呢？卞無雙就能把我們甩了徹底投靠楚國，楚國已經朝不保夕，他看得可比妳清楚，投靠齊國，中間還隔著壹個周濟雲呢，而且江上燕會跟著他壹齊投靠齊人嗎？那可是與齊人有著刻骨仇恨的家夥，宿遷能聽他的？還是曾琳能聽他的？卞無雙不就是覺得在東部六郡處處受制，不好騰挪，這才讓卞文忠借著剿匪經營江南的嗎？”
　　卞文豪聽得冷汗涔涔而下。
　　“現在江南如何？就算他割據了江南又能怎麽樣？”金景南呵呵大笑：“卞將軍，不瞞妳說，多年之前，大明就在江南布局，妳以為如今江南重蠶桑輕糧的現狀是自然而然形成的麽？當然不，那是我們刻意引導的結果。卞文忠才去江南幾天？那裏的水渾著呢，只怕他探不到底兒。”
　　卞文豪渾身顫抖，卞大帥自以為的妙計，竟然在對方的眼中不值壹提，對方在多年之前便已經挖好了坑，楚人先跳了進去，現在大帥又要義無反顧地跳進去了。
　　“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卞文豪抖著手道。
　　“卞無雙心眼太多，格局卻小了些，他還比不上鄧洪呢！鄧洪雖然手段拙劣了壹些，但好歹還壹直在為國為民而奮鬥，即便是死了，也還有人念著他，卞無雙卻壹心想著自己，將來如何，實在不好預測，卞將軍，我告訴妳這些，是想讓妳明白，現在妳不在他的身邊，未嘗不是壹個好機會，將來卞無雙或者不會有好下場，但妳也想跟著壹齊完蛋嗎？卞氏總得還要留壹些種子吧？”
　　“妳是要我背叛卞大帥？”
　　“別這麽說！”金景南搖頭道：“說不上背叛，只是多做壹些事情，不是為了妳個人，而是為了妳卞氏壹族。”
　　卞文豪低下頭，臉色變幻，半晌才道：“是因為我現在手裏掌握著的這數十萬軍屬？妳們想將來用他們來脅迫大帥？這才是金次輔約我見面的原因吧？”
　　“是，也不是！”金景南並不在意卞文豪的反擊，若無其事地道：“先前跟妳說的那些，我想妳也該明白，其實妳們的卞大帥早就身陷羅網卻不自知，他真想做點什麽的話，那可就是自取其辱了。但是呢，我們大明可不想將事情做得太絕，畢竟嘛，卞大帥如果遵守約定，對我們以最快的速度占據楚國還是至關重要的。所以啊，為了讓他不生出壹些別的心思，那麽對他多壹些制衡，便能讓他更能明白自己所處的環境，卞將軍，如果到時候真打起來了，人死可就不能復生了。到時候血肉橫飛，流血飄杵，難道就是卞將軍想要的？”
　　卞文豪深深地吸了壹口氣。
　　“妳們想要我做什麽？”
　　金景南笑瞇瞇地道：“現在什麽也不需要妳做。”
　　“那妳還來找我？”卞文豪大奇。
　　“這條路修通了。”金景南指著不遠處的那條大道，“青河郡與安陽郡可就不像過去那些險阻重重了，兩邊的交流必然會無比的頻繁，我聽說青河過來的移民們在安陽過得很不愉快？”
　　卞文豪點了點頭：“安陽土地雖然肥沃，但人丁也多，這些年沒有戰爭，人丁增長極快，青河百姓來此，便要與本地人爭地爭資源，朱義朱郡守，關宏宇將軍就算不偏不倚，但下面的人終究都是本地人，青河百姓自然吃虧的時候多。”
　　“所以啊，還是故鄉好嘛！”金景南呵呵地笑道：“如今青河郡可不比過去了，我大明治理地方之能，卞將軍想必也有耳聞，青河那邊，已經準備張開自己的懷抱迎接離家的遊子歸來了。”
　　“妳是說？”卞文豪震驚地看著金景南。
　　金景南笑瞇瞇地道：“妳瞧，壹點兒也不會讓妳為難，兩邊交通往來，不再像過去那樣對山那邊的情況壹無所知，所以啊，到時候必然會有壹些在這裏過得很不如意的人，會起意回到青河去的，他們回去，會得到很好的安置，房子，土地，糧食，牲畜，應有盡有。”
　　“妳的意思是說，讓我不要幹涉這些人的回家之路？”卞文豪道。
　　“不錯，最初，大部分人會心懷疑慮，但總有第壹個吃螃蟹的人，當這些敢於冒險的人嘗到了甜頭之後，這個消息，便會沿著這條商道傳遍整個安陽。妳說到那個時候，這些過去的青河人會怎麽想？”
　　“大規模地回流！”卞文豪悶悶地道。
　　“不錯，卞將軍只要做到不聞不問就好了。”金景南笑瞇瞇地道：“這些人回到了故鄉，會過上比他們現在好上十倍的生活，他們得到了好處。將來卞無雙因為這些人回到了青河郡，而更不敢輕舉妄動了，因為他麾下的精兵悍將的家眷，現在可都在青河郡呢！”
　　“朱義與關宏宇會答應？這些人未嘗不是楚國鉗制卞大帥的手段？”
　　“這兩個家夥，自己屁股裏流鮮血，那裏還顧得了這些青河人！”金景南大笑：“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現在他們啊，已經被楚國朝廷逼得喘不過氣兒來了，青河郡人在這裏窮得冒泡，賦稅收不上來不說，還時不時地要救濟，他們只怕恨不得早些將這個包袱甩掉呢，妳以為現在的楚國朝廷，對他們還有很大的約束力嗎？”
　　“可如果我這麽做，不就等於背叛了卞氏，背叛了大帥麽？”卞文豪痛苦地道。
　　“妳不是背叛了他，妳是救了他。”金景南冷冷地道：“如果真按照他的那壹套幹下去，將來逃不過壹個死字。卞氏必然也要因他而受到牽連，妳現在這樣做，恰恰會將他從懸崖邊上拉回來，他將不得放棄他原本的野心，偃旗息鼓，老老實實的配合大明經略天下，大明皇帝陛下不是壹個過河拆橋的人，將來他縱然不可能得到重用，但至少壹個富貴終身是跑不掉的，卞氏也不會亡於他手。”
　　卞文豪沈默片刻：“那我能得到什麽？金次輔，妳要明白，我這樣做，便等於是自絕於卞氏壹族了，將來在卞氏，我如何自處？”
　　金景南微笑著道：“妳又想錯了。我先前便說過，這天下大著呢，妳大有奔頭，別忘了，妳手裏還有壹萬精銳呢，掌握著這壹萬精銳，會大明征戰天下，妳不是卞無雙，大明皇帝陛下不會因為妳姓卞便不重用妳，妳，將會成為卞氏的下壹代中興之主，所以啊，到時候，那些姓卞的人將會巴巴地向妳靠過來以求得壹個好前途。當然了，卞無雙這壹支嫡系，肯定是對妳恨之入骨了，可那又怎樣呢，到時候壹個閑散富貴人，能把妳這樣炙手可熱的大人物怎麽辦？拿眼神兒咬死妳嗎？卞將軍，別忘了，連鐘鎮都可以進入政事堂，妳為什麽不可以？西地這麽大，朝廷之中光鐘鎮壹個西人可是遠遠不夠的。”
　　卞文豪不再說話，而是垂下頭來，提起火上燒得滾開的雪水，再壹次專心致誌的泡起茶來，而金景南，也不再多說，而是笑瞇瞇地看著卞文豪嫻熟地泡著功夫茶。